树上一只猴

【替这个世界来爱你】虐/一发完/ooc/七夕贺文

(万字预警)

可搭配打雷姐的dark paradise和碧梨的fingers crossed食用!



【1】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耳旁响起,莫关山看到破碎的玻璃向自己飞来,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任由这天翻地覆的世界将自己的意识搅碎,黑暗中,一个人紧紧抱住自己,巨大的撞击声刺破耳膜,骨头碎裂的声音穿透胸腔,冲撞着心脏,隐隐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到:"活下去。"

莫关山再次被这个不知所云的梦惊醒,看着被路灯照亮的天花板,手脚冰凉到了极点,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确保这并不是那可怖的梦境,下床到客厅中倒了一杯水。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因为这个梦境而惊醒,这个梦是多么的疼,仿佛自己真的身处其中,冰凉的玻璃渣飞进自己的双眼,巨大的冲撞使他的肋骨折断,尖叫还没来得及从喉咙中发出,就被涌上的鲜血打断。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他冲到马桶边却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浑身无力的他瘫坐在马桶旁,胸口似有火虫缠绕,隐隐作痛。解开上衣,一条骇人的疤痕留在胸膛上。莫关山看着这条疤痕,陷入回忆,但他对他的过去只有辛苦的母亲,入狱的父亲,其余的一切都是空白。

他失忆了,是的,这种操蛋的小说情节却出现在了他莫关山的身上。而这条恶心的疤痕是他从医院醒来就带有的,听母亲解释自己之前一直都患有心脏病,病发时他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了脑袋,导致了失忆。

母亲的善良让她有了回报,但却是回报到她这个混蛋儿子身上,有好心人帮他联系到心脏源,并支付了半数以上的手术费用;好心人的帮助不至于让这个家庭更加难过,但后期的康复费用仍是个问题,虽然医保报销了部分,但母亲依然需要不分昼夜的工作来偿还自己治疗和读书的贷款。

莫关山想过去死,空白的回忆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恶心,生病的他花光家里的积蓄,因为他,母亲才那么辛苦,负罪感让他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他曾常常想,要是当初没人救他就好了,他带着那生来有缺陷的心脏死去,也不至于母亲这么辛苦……

脱力的他静静靠着卫生间冰冷的墙壁看着灯光越来越模糊,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他又听到那句"活下去。"同时闪过一个黑色身影。

"死神不应该带我走吗……"

清晨的阳光射到莫关山身上,但没有带给他一丝温暖。在卫生间睡了一觉的他看了看手表,母亲上完夜班也差不多要到家了,莫关山立马爬起来,生怕母亲看到又担心。

"小山,你看,这是谁来啦。"莫关山刚出卫生间,母亲的声音就从玄关响起。

只见一个米色头发的男生从母亲身后窜出,冲向自己,像一条大金毛犬,热情,充满活力。"红毛,好久不见啊!"男生兴奋地向自己打招呼,而他后面跟着一个亚麻色头发的男生,向我点了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我是见一,他是展正希,我俩可是你的好兄弟!"米黄色头发的男孩做着自我介绍,莫关山在脑内回忆了一遍,仍没有这人的任何身影,仿佛自己是才现世的幽灵,一切被安排着,这是你的母亲,这是你的朋友,这是你的家……你无法拒绝,只能欣然接受别人口中描述的一切。

莫关山面对这个叫见一的男孩的热情,他并不抗拒,打了招呼后回房间换衣服洗漱。

见一知晓他的病,在与展正希打闹中让莫关山了解他们之前那不同寻常的结识,度过心结后,是对他们的完全接纳,一起上学,一起打球,一起吃饭……但他总觉得仿佛他们中少了一个人。

想到这里,莫关山心脏微微抽动,涌上一股酸涩。

"对了,红毛,明天要回学校了吗,明早我们校门口小笼包店等你。"见一搂住展正希笑问道。

"嗯,康复的差不多了,明天就会返校。"莫关山对见一微微一笑。

"天呐,展希希,我是不是见鬼了,红毛居然对我笑了,天呐,臭脸的校霸莫关山居然笑了。"见一仿佛见了鬼,使劲的摇晃着身旁的展正希,展正希被晃烦了转身给了见一一个爆栗。

"嘤嘤嘤,毛毛你看展希希欺负人……"随后两人又打闹在一起,莫关山看着这一幕愣着神,摸了摸嘴角残留的笑意,心想自己过去有见一说的那么凶吗。

见一展正希两人在莫关山家蹭了早饭吃后一起和他打游戏一直到晚上才离开。

莫关山想,有这样的两个朋友,也不赖。

因为生病,新学期的课落下了不少,可能自己之前名声与人缘不好,也没人给自己补之前落下的课,老师对自己更是视而不见,虽有见一和展正希,但两人与自己不同班,课程进度也不同,能帮到自己的也不多。

放学后,莫关山看着新一次的月考成绩发愣,倒数的排名让他找回一点失忆前的感觉。

他仿佛生来就是失败者。

否则他是怎样做到老师同学对自己如同过街老鼠。

"红毛,去不去打球!"见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乐天派的他真让人羡慕。

"忘了?"莫关山指指自己的心脏,见一见状表情有那么一丝僵硬,随后的笑意掩盖住他的惊慌:"忘了你还带病在身,哈哈哈那我和展正希去打球了!我先走啦!"即使换了心脏,他也不能做过于激烈的运动。

"嗯。"

告别见一后,莫关山无聊的在校园里乱逛,他觉得自己没由来的累;不知不觉,他走到钢琴教室,夕阳下的黑色三脚架钢琴前坐着一个黑发男人,琴声在他的指尖跳动,莫关山知道这首曲子,是德西彪的月光,这是他在恶灵附身这个游戏里知道的曲子,每当这首曲子隐隐约约的响起,安全屋就在附近,在那个满是怪物的世界,主人公与玩家都能获得无与伦比的安心。

莫关山悄悄打开房门,进到房间里,静静听着这优美的曲子,而自己仿佛放下身上一切负担,如同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一泻而下的月光包围着,是无比的安心与安全。

"同学,醒醒?已经很晚了。"那人轻轻摇了摇自己,莫关山睁眼便对上了一个黝黑的眼眸,抬手看表才发现自己靠墙坐在地上快睡了一个小时,窗外的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不安与尴尬本想让他对眼前这个陌生人发脾气,但看着那男人漂亮的眼睛,心中的不安完全消失了。

"快回家吧,别让家人担心了。"男人笑了笑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并顺手递来放在一旁的莫关山的书包。

"那你呢?你不是也还没回家。"莫关山站起来对男人没好气的说到,"我…我家人都在国外,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晚点回去也不怕。"黑发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莫关山识相,也没再继续追问。

"如果你也要回家……一起?"莫关山踏出教室转身问那个男人。

"好"

回家路上,莫关山了解到那个男人叫贺天,是大他一届的学长,因为家人都在国外,自己放学后会在学校音乐教室呆一会再回家,家里没有人,回家也挺寂寞的。

"那你在学校里就不寂寞了?"莫关山狐疑的看着贺天。

"这不是有一个听众嘛。"贺天调笑的看着莫关山。

"靠,别跟我扯这些。"莫关山仿佛听到什么见鬼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贺天看着他的窘迫样子笑出了声:"以后想来找我就到琴房里吧,我看你也挺无聊的。"

"你才无聊。"莫关山站在自家小区楼道前默默对贺天比了个中指,转身走到黑暗的楼道中,留给贺天一个黑乎乎的背影。

贺天在那里站了一会,直到看到莫关山家灯亮起来才离开。

我枯骨嶙峋眼若荒井,唯有蝶衣为我点睛。

贺天微微笑,自己的蝶衣还在。

他还在。

【2】

每日莫关山闲来无事都会去琴房找贺天,说来也怪,那家伙像是住在那里一样,无论是莫关山逃课去,亦或放学去,他都会在那里等莫关山去。

月光也好,月光曲也好,D小调幻想曲也好,莫关山总能在他琴声中找到安全感,他不再梦到那个恐怖的梦,琴声如同哈利波特中的呼神护卫,驱散一切妖魔鬼怪,梦魇也不再纠缠他,给他如同在游戏中找到安全屋般的安心。

"你这个月成绩还是没有上去啊…"贺天从莫关山书包旁拿到一张月考成绩单。

"你管我!"莫关山一把抢过成绩单,没好气的把那张白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贺天挑了挑眉:"这样吧,我和你算一笔账,如果你没有考到一个好一点的大学,或者没考上,昂贵的私立学校费用对你母亲又是一个负担,就算你选择不读书打工,你只能选择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去做,而且你心脏可能还不好,你做不了体力活,这样下来,你能做的工作寥寥无几,就算找到工作,一个月撑死就两千多块,这点微薄的收入几乎无法维持你家庭一个月的开销,家电费,煤气费,水费,还有你的药钱和寄给你父亲的钱,你母亲现在虽在工作,但你能保证你的病不会复发,你母亲父亲不会生病?在他们老后有能力赡养他们?"

莫关山又何尝不知道,即使他假期里去打工,他那点钱最多只能贴补一下家用,但他能怎么办,学习上,他从不抱任何希望。

因为他是天生的失败者。

"我给你补课吧,我学习还是不错的。"贺天揉了揉莫关山的刺毛儿,笑着说。

"……"莫关山沉默了良久,轻轻点了点头,他对贺天似乎有着天生的信任感。

之前身为校霸的莫关山似乎没有好好学习的意识,基础差得差点让贺天黑脸好几次,不过在每晚琴房的小课堂过后,莫关山也算是稳步进步,和展正希打球鬼混的见一也惊叹莫关山的进步,渐渐的,莫关山也成了他求助抄作业中的一员。

"你可别惯着见一那家伙,作业还是该自己完成。"贺天在第五次看着莫关山把作业借给见一后一脸严肃说道,而莫关山嘴上答应,但他知道,他下次面对摇着金毛尾巴的见一还是会妥协的。

"你的月考成绩单呢?"虽然前三个月的月考成绩依然没达到贺天的要求,但这次试题几乎都是贺天讲过的题型,他对莫关山还是挺有信心的。

"你好像老头子啊……"莫关山才踏进琴房就听到贺天问自己成绩,不由得抱怨一句。

"我们小莫仔进步挺大的啊。"贺天看着如预期的好成绩不由得表扬了莫关山。

"我靠,别那么叫我!"虽然对贺天的叫法不满,但因为被表扬,莫关山脸上还是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走,想吃什么我请你!"贺天紧紧搂住莫关山,让莫关山挣扎半天也无法挣脱开,只好放弃:"学校附近的那个商圈二楼的那家自助餐不错,不过看在你帮我补课份上,还是我请你吧……"

"好"贺天笑着揉了揉莫关山那刺刺的红发。

明天就是周末了,放学后相约来吃自助的学生很多,莫关山和贺天两人坐在门口等位。

"红毛!"老远莫关山就听见见一的声音,那人傻乎乎的在对面拉面店里向他招手,不一会便跑过来找他。

"红毛,你怎么来吃饭也不叫我们,不够仗义!"见一愤愤不平道。"你和展正希来吃拉面不也是没叫我。"莫关山没好气的锤了见一一下,"嘻嘻,这不是校篮球赛要来了嘛,我和展希希一会还要回学校训练,就不拉你下水了。"见一自知理亏,挠了挠后脑袋,不再与红毛贫嘴:"对了,展希希还在拉面店里等我,我就先走了,你慢慢等着嘻嘻,bye~"

"快滚吧,你眼里就只有你家展希希。"莫关山笑着起身,装作想踢见一一脚,但见一那小子跑的飞快。

"两人座C103号"

"走,到我们了。"贺天拉着红毛起身到服务台。

本是难得的一次外出用餐,前台服务人员的臭脸色却让莫关山分外不爽。

"靠,那个服务员怎么回事,就像我欠他几百万一样,脸臭的不行。"莫关山把书包扔在座位上,对那服务态度不好的前台暗暗咒骂。

贺天笑着递给他一个餐盘:"别生气了,今天可能人有点多吧,生气可不会填饱肚子。"

冷餐桌旁人微微有点多,贺天刚拿到一杯果汁要递给莫关山,就被一个矮个子女生蹭到手臂,快要到莫关山手上的果汁都洒在了他手上。

贺天拿出纸巾递给莫关山擦手,可果汁溅到了莫关山手表上,他只好把手表解下,贺天注意到被手表宽大的表带遮盖住的手腕伤痕累累;莫关山仿佛不想被他看到,微微侧过身试图挡住,但还是被看到了。

贺天没出声,假装没有看到,抬着盘子挑选食物。

饱餐一顿后,两个人沿着江边一起散步回家。"早知道吃自助餐我就不吃早饭了,啧啧啧,血亏。"莫关山想着刚才那顿自助餐自言自语。

"你手上的疤是怎么回事。"贺天暗着脸色问莫关山。

莫关山总算发现不对劲了,怪不得那人出了餐厅没怎么理自己,原来他看到了。

莫关山也不再隐瞒。

"我挺不想活着的。"莫关山轻轻说着仿佛与自己无关的一件事,轻得江边的风就能把他的话语吹散。

"为什么?"贺天听的一阵心疼,出口的质问都变得有气无力。

"我的过去一片空白,我的未来一片黑暗。那种入赘深海的感觉,使你一口气都喘不过来。"莫关山停下来抬头看着略微比他高一点的贺天的眼睛,无所保留,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和贺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但眼底却了无生气,像是垂死的病人。

"听着,我不允许你这么糟践自己,你还有你的妈妈爸爸,你还有见一和展正希,你还有……我!"贺天突然用力攥住莫关山的手腕。

"我靠,贺天你发什么疯……"莫关山想挣脱,贺天的用力让他不禁吃痛惊呼道。

"好心人给了你这颗心脏,就请你带着他最后的善意,好好活下去。"贺天松开手,慢慢把宽大的手掌附上莫关山的左侧胸膛:"答应我,活下去,好吗?"

莫关山怔怔地看着贺天,那温暖的手掌下,他感到那心脏正强有力的跳动着,因为那颗心脏,他变得温暖。

贺天祈求的神情让他恍惚,他仿佛想起了一些什么,但那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身影,他根本来不及捕捉。

"……"莫关山无言,只是默默把手附在贺天手上,点了点头。

真想不通,一个宇宙,九大行星,七大洲,四大洋,二百二十六个国家、六百四十三万多坐岛屿、六十八点七亿人口,怎么就碰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3】

"伤者肋骨骨折,创伤面积过大……内部心脏被肋骨刺破大出血……"

医院的消毒药水在鼻腔周边萦绕着,混合着血腥味,一起鞭打着你的胃,医疗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和嘈杂的交谈真的让人十分的心烦,莫关山似一个幽灵在看一场人间闹剧,这场抢救的戏码他插不上手,只能袖手旁观。

血已经止不住从手术台上滴落,手术台上的青年在灯光下看不清面庞,看来也挺不过多长时间……

闹铃响起,莫关山脱离了这个梦境,这次的梦境不再像之前的可怖,但也无力得可怕,那个青年的生命在一瞬间就可以被死神带走。

"今天考试好好准备一下。"

清晨便收到贺天的消息,也不至于让刚脱离梦魇的莫关山太过无助。

还没等换好鞋子,就听到见一的夺命连环call,"好啦,好啦,混蛋,我在路上了,帮我买一个奶黄包,谢了!挂了!"没等见一说完话,莫关山便挂了电话,迅速换上鞋出门奔向地铁站。

等到了校门口就看到见一拿谄媚的笑容,莫关山一手拿过见一手中的奶黄包和展正希往学校里走。

"毛毛?"

"…………"

"山哥?"

"有屁就放。"莫关山不耐烦的看向见一。

"我就知道我们毛毛最好了,毛毛,你考数学给我抄一下选择题和填空题呗!这次分考场,好不容易分了坐在你后面!"见一双眼放光,仿佛看到耶和华在世。

"关山,别理他。"展正希不理见一,拉住莫关山就往教学楼里走。

"不行,贺天叫我不能再纵容你了。"莫关山这话让两人瞬间都僵住。

"毛毛?你恢复记忆了?你……唔"震惊的神色出现在了见一脸上,正想说什么,却被展正希捂住嘴,拖走:"是不能惯着他了,关山,我们先走一步,回见。"

"两人搞什么名堂,恢复什么记忆,贺天明明我才认识……难道…"莫关山低头想着,两口解决奶黄包后,走往考场。

"今天考的怎么样?"贺天感觉到莫关山走了进来,也没看来人,依然弹着钢琴,依然是那首月光。

"贺天……"

"我在。"

"我们过去认识吗?"莫关山质问道。

"………"没有回答,只有琴声

"回答我…"莫关山开始祈求。

"…………"窗外闷雷惊扰了鸟群,风卷带着树叶飘向远方。

"这对我很重要……"他低声呜咽。

"我爱你,莫关山…"一声惊雷,使琴声变得杂乱。

"什么?"莫关山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你只需要记得以前的我是爱你的,今后也是一样,其他的东西无关紧要。"曲闭,贺天站起来,向莫关山走过来。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最好的。"贺天轻轻抱住莫关山。

大雨瞬间倾覆这座城市,仿佛上帝想阻止人间横行的暴虐,使地下深渊的泉水都裂开,天空所有水闸打开,让倾盆的大雨下了四十昼夜。

莫关山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

他抬头看着贺天,渐渐觉得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他翻空脑袋,却不见他的身影。

"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关山……"贺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在祈求。

"……好……"莫关山盯着那双黑亮的双眼,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泪,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冰冷的泪珠划下时只觉得自己很悲伤,看着这眼睛,似曾相识的爱意刺破他的胸膛。

莫关山轻轻把手附在那双眼睛上,遵循身体的记忆,用双唇轻轻触碰那人冰凉的唇,无关情欲,只有灵魂间的碰撞。

【4】

过去的记忆如同逝去的歌。

莫关山不再纠结过去的空白记忆。

贺天带来的光亮点亮他的未来。

就像歌里唱的,他无声无息的出现,像突如其来温暖他的晴天,像倾盆大雨他躲进的屋檐。

莫关山不知道之前他们是怎样的,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做作业,他陪他兼职,他送他回家,他带他去水族馆,他觉得之前自己身旁的空缺被逐渐补上。

莫关山的成绩仍在进步,继续保持下去,国内双一流的大学他也能够上。

"哦,对了,莫仔,这是我的笔记,可能对你有帮助,送你了。"贺天笑着把六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到莫关山怀里。

"啧啧啧,不得了,你贺天人魔鬼样的,居然还会记笔记"莫关山调笑着翻着这些笔记。

干净利落的字迹让人看的很舒服。

"小莫仔,今年七夕想要什么礼物?"贺天抽了一张草稿纸折成千纸鹤,放到莫关山头上。

"靠,别那么腻歪行嘛,过什么七夕啊……贺狗鸡,这题怎么解…"莫关山不理贺天的胡闹。

贺天凑到莫关山身旁解说题目,淡下的笑容带着一丝落寞。

"你一定要抓住这最后一年去冲刺高考了,丝毫都不能有放松。"贺天揉了揉莫关山的头,他觉得他这刺儿头,看起来十分扎手,其实柔软的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贺老头!"莫关山不耐烦的打掉在自己头上的手。

"时间进入了倒计时了啊……"贺天感叹着。

"我靠,这么狠,不是还有一年的嘛"莫关山非常不满。

今天贺天不在琴房,莫关山也不打算再去琴房,见一展正希今天放学后也没有校队的训练,便约了见一放学一起回家。

铃声响起,众人如同囚笼中的困兽挣脱了束缚,倾巢而出。莫关山不愿凑那个热闹,早出校门晚出校门又有什么区别,静静做着最后一小点作业等见一和展正希来叫自己。

鸟儿匆匆回到屋檐下,风卷带着泥土的腥臭扑进来,天空阴云密布。

要下雨了。

莫关山看着桌上的几本笔记,风吹开了它的扉页,上面清秀干净的写着贺天两个字。

他轻轻用手指抚摸那字迹,感觉到那人有力的下笔,和略带着随意的带笔。

啪。

一朵红色的花滴在上面,在象牙色的纸张上晕染开,随后同样红色的花砸在旁边,把贺天这个名字染红。

"靠……怎么流鼻血了…"莫关山用手一抹,手上充满了铁锈味道。

"哇,毛毛,你怎么流鼻血了!要不要纸!"见一不合时宜的出现在窗旁,莫关山摇了摇头:"没事,我去洗手间洗一下就可以了。"

红色的血珠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滴,莫关山怕滴在走廊上,就用手接住,手心中不一会就形成一个小血池。

看着那猩红的血,莫关山愣了神,他像是在里面看见了贺天的倒影。

清洗干净,正往回走,只见展正希和见一表情严肃的交谈什么。

"平时也不见他们吵架啊……"莫关山摸摸鼻子。

"关山,你这个笔记本哪来的?"展正希不顾见一阻挠,拿起他桌子上的笔记问道。

"贺天送我的啊。"莫关山不以为意。

"毛毛,你认真告诉我,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你认真和我们说,不要隐瞒。"见一神色慌张的看着莫关山那漆黑的瞳孔。

"我没有啊,我骗你们干嘛?"莫关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他俩是闹哪一出。

"……那你是怎么想起贺天的…"展正希神色也变得奇怪。

"你们说什么鬼话,过去的事情我一件都想不起来,贺天算是我新认识的,就像我再次认识你们一样,你们不也认识他。"莫关山觉得两人奇怪。

见一和展正希不再说话,把笔记递给莫关山,气氛静的有点诡异。

"我们快走吧,估计要下大雨了。"见一扯了扯展正希的衣服,打破三人之间的寂静。

"走吧。"

夏季末的绣球花早已凋零,之前被雨水打落的花瓣在泥土中腐烂。

红色的蚯蚓钻出泥土,想看看天空,却被炙热的空气风干。

乌鸦在天空中盘旋,湿热的雨季仿佛住在人们的骨头中,让人浑身都如死尸般黏腻。

"莫关山…"见一像是在呜咽。

"干嘛?"莫关山莫名觉得压抑,快几步走在他们前面。

"你……你别再去找贺天了,算我求你了,别去了,我们是为了你好,别再想起他了,忘了他吧……"见一在祈求,展正希紧攥住见一的手腕,沉默不语。

"为什么?"莫关山捏紧了拳头,头疼不合时宜的出现。

豆大的雨滴打在三人身上,行人四散开避雨,而三人像是一尊雕像。

莫关山本能的想逃避,迈开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开第二步。

"莫关山,求你了,忘了他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见一的哀求被大雨淹没。

"见一你臭小子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莫关山想笑着打破这种窒息气氛,却发现自己脸已经僵了,连扯起嘴角都是困难的。

"莫关山!贺天他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幻想什么了,你病了,你需要治疗。"见一声如细蚊,但在莫关山耳中是那么的刺耳。

"你他妈胡说些什么,早上我都还见到他的,他还把他的笔记给我了,他是温暖的,他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真切!"莫关山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的两个人。

"见一,你在恶作剧我是不是,哈哈哈哈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关山,你需要去看医生,你病的太严重,我们是为你好。"展正希严肃而又无力的话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经常在没有人时自言自语,一个人时偏说贺天和你在一起,莫关山,醒醒,贺天已经走了,你已经病的很严重了,你需要去看医生,别再自欺欺人了!"见一看着失神的莫关山怒吼到。

"你骗人……"

"你带着他的心脏可不可以好好活下去,你带着他的眼睛能不能替他多看看这个世界……"见一想扯住莫关山的衣领,却被展正希阻止。

"见一,够了,别说了。"

"我还要说,莫关山你就是个混蛋你知道吗!你不好好活着你怎么对得起他!你的心脏,你的眼睛,都是他的!"见一扯下莫关山的手表,"可你却总想着死!"

手腕上那深浅不一的伤痕被雨水冲刷着,莫关山无言。

过去的迷雾散去,但莫关山却迷失了方向。

"你对得起你的他,对得起你的母亲,对得起我们吗?"见一整个人仿佛被抽取了全身力气。

"怎么会呢,他没死,我不信……"莫关山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前狂奔,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过去抛下。

他跑啊,跑啊,他去了市区周边的墓园,一个一个墓碑去找,他才不信贺天怎么可能死了。

庄严肃穆的墓碑排排树立着,轰鸣声惊起苹果树上的鸽子,雨声如德意志帝国的铁蹄声,踏过泥泞的泥土,越过宁静的马其诺防线。

莫关山内心早已尸横片野。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笑容,在这兵荒马乱中显得那么的平静。

这是断断续续,绵长而又悔恨的疼痛。

腥臭的泥土混合着夏末提前开放的桂花香,让潮湿的空气更加厚重。

闪电像刀光剑影,划过不虞之变的天空。

天开了个口子。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强烈的撞击让他们的车子飞离路面,天旋地转间,他的意识逐渐剥离,骨头断裂的声音比碰撞声更要刺耳,一个黑色的身影始终抱住他,变形的汽车零件穿过那个人的身体,他双眼被鲜血覆盖,漆黑一片,见不到那人最后一面。

他的血是如此的温暖,但也温暖的残酷。

温热的血将他的生命带走,怎么也抓不住。

"活下去。"

"请家属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幽暗的病房,难闻的消毒水味,陌生的面孔,哭声和争吵声,身处黑暗中的莫关山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好想闭上眼睛睡过去,但总有一个声音叫他别睡。

"姓名:贺天,性别:男 于2018年7月25日下午17:38:48秒因交通事故,盆骨粉碎性骨折,颅内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贺先生,是否同意视网膜与心脏的捐赠……"

"莫关山与贺天心脏移植排斥反应可控,但病人需要需不定期地服用免疫抑制剂……"

难闻的药水味似乎入了他的骨。

从重症病房到普通病房,所有人都瞒着他,说贺天还活着,在他隔壁的病房。

但他们都骗人。

换药护士早就和他说了,一同送来的男孩早已逝世。

水果刀不够锋利,每次割下的伤口都是深浅不一。

护士从不将注射完的注射器留下。

助眠的药片从不多给。

窗户外焊上了铁栅栏。

打针的疼他都无法忍受,但他却能一次又一次的想在痛苦中死去。

"……选择性失忆主要是海马根据这个短期记忆是否会引起主体剧烈压力反应而选择的………"

现在像失忆这样的魔法屏障消失了,展示在他面前的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看来我真的病了……呵……"莫关山慢慢抱住那冰冷的墓碑,雨水刺骨的冷,墓碑也刺骨的冷。

突然一把雨伞出现在上空,熟悉的面孔悲怆的看着他,温暖的手掌擦干莫关山脸上的雨水与泪水。

莫关山被雨水模糊了视线,看着眼前的贺天,看的那么不真切。

"莫关山,你该好好活下去,为你自己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上天注定了我无法陪你一直走下去,但我们仍然会一直在一起。"贺天眼神温柔,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随即滑落到胸膛,五指覆盖住那努力跳动的心脏。

"贺天,你混蛋!!你就是个……混蛋!"泪水模糊了莫关山的双眼,他捶打着贺天,哭的声嘶力竭,仿佛在控诉上天的残忍并宣泄这窒息的悲伤。

贺天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但指尖的温暖仍残留在莫关山的胸膛上。

"小莫仔,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他笑的温柔,没有掺杂一丝之前的玩世不恭。

"…好…"心痛让莫关山靠着墓碑蜷缩着身体,喉咙里压下去的呜咽只会加重那无形的思念。

某个雨过天晴的午后,一个叫莫关山的男生桌上多出一瓶千纸鹤和一封信,微风吹过他的桌面,桌上厚厚的笔记被吹到扉页,红色的血迹染红了一个名字,使人看的不太清,但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天字,而扉页中插了一张照片,照片中两个男孩笑的灿烂,照片下方写着一行清秀的字。

莫关山,我爱你。

…………………………

亲爱的莫仔:

    我的不辞而别,这么是是很抱歉,我也想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陪了你一辈子,这是我送你的七夕礼物,一共有82只千纸鹤,每年你打开一只,里面有我给你的话,同时我也希望你能长命百岁,余生和乐安康。

     我爱你,莫关山。

                            贺天 绝笔



"……心脏移植大约80%的病人术后可存活2年,排斥反应可控的话最多活十多年……"


End

小补充:毛毛并不是精神分裂啥的,因为贺天想拯救毛毛的执念吧,并且毛毛移植了贺天的眼角膜,所以毛毛真实的可以看到贺天的灵魂,而贺天也真实的陪伴过在毛毛的身边,我觉得,灵魂啊,也是有温度的。

不知道大家看出来了没有,毛毛之前并没有心脏病,见一说三人之前玩在一起会一起打球,而且在毛毛手术返校后习惯性的叫他去打球,可见心脏病的说辞只是为了让他忘了贺天和车祸这件事。

而且贺天是灵魂可以看到,在吃自助餐时见一仿佛没有看到毛毛一旁的贺天,所以贺天只有毛毛一个人看得见。

(我是取名废!我是取名废!我是取名废!重要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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